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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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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時沖動跑出來了,現在又要如何回去?

唐嵐有些頭疼,臉上的紅霞消去,只留下那張依舊蒼白的臉。剛才這一激動,身上的傷口又疼了起來。

真是自作自受!唐嵐自我埋怨著。

這時候木桃從院門口進來,見到院子裏的唐嵐,眼神躲閃了一下,才低著頭走到唐嵐身邊:“嵐小姐,少爺為您請了大夫診治,下午就到。”

唐嵐雖是看見了木桃躲閃的眼神,卻也只當這丫頭害怕自己,沒想太多。

聽見有大夫要來,倒是松了口氣。身上的傷口雖然沒有紅腫地跡象,卻也碰不得,還是讓大夫開藥喝了好一點。

不過這唐家人居然還為自己請了大夫!

想想把自己丟進山洞的也是唐家人,唐嵐眼中閃過一絲諷刺的神色。但自己也不會傻到拒絕對方的好意,沒人會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。

“嵐小姐,您這身子在外面吹了風怕是不好,奴婢扶您進屋去。”木桃說著就伸過手來。

聽見“回屋”二字,唐嵐心裏有些慌亂,但外表還是沒有表現出來。任憑木桃扶著自己進屋,心裏卻有一百個不願意。

第一次覺得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地方那麽討人厭!

還沒進屋,唐嵐仔細環視了屋裏一周,見予寒不在,才放下心走進去。

木桃也沒有心思在意主子的細微動作,一心警惕著,生怕又看見那人。

這一點,主仆二人倒是相像。

吃過午膳,唐嵐坐在椅上,拿著老太爺給的那塊石頭把玩。說來倒是奇特,這石頭一沾手,身上的薄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“還是帶在身上吧,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。”唐嵐想著,便招呼木桃,尋了個荷包。石頭放在荷包裏,擱在貼身衣物中,倒也不易丟失。

放好東西,唐嵐草草伸展一下身體,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。

不一會兒,木桃就領著大夫到了,唐暮楓也隨著大夫一道來了後院。

在院子裏唐暮楓就看見閉目養神的唐嵐,她帶著幾分悠然自得,好像置身於世間紛擾之外。唐暮楓感到些許寬慰,不著痕跡地笑了笑。

大夫坐在唐嵐旁邊的椅子上為她診脈,還仔細查看了她手臂上的傷口。

“姑娘的傷不算嚴重,只是身子虛弱,傷也好得慢了些。”大夫從自己的藥箱裏拿出個小瓷瓶,又拿出紙筆寫下幾行字:“按著方子吃上幾天,配合著塗上膏藥,就沒事了。切記不要過於勞累,等身子好些了再補補。”

大夫對著唐嵐笑笑,就像是對待普通病人一般。

唐嵐也回以一笑。

“看來這大夫沒看出自己身上的異樣,這石頭果然好用。”唐嵐心想。

大夫站起身,與唐暮楓互相點頭示意。兩人便是要走的意思。唐嵐讓木桃送二人離開。

臨走前,唐暮楓將屋裏掃了一圈,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。

這唐暮楓也是憔悴了不少,估計老太爺去了就沒合眼,眼裏的血絲隔得那麽遠都能看清。唐嵐對唐家人沒有好感,但是對唐暮楓卻有些不同,一開始見到他便覺得熟悉,現在也沒有想要疏遠他的意思。老太爺去了對他打擊不小,卻還是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,實在是讓人討厭不起來。

還真是奇怪,那麽個面無表情的悶葫蘆,到底有什麽好讓人喜歡的!

唐暮楓將大夫送到門口,吩咐小廝送大夫下山之後。轉身對木桃道:“唐嵐的身子你好好伺候著,膏藥也得你親自替她抹上。這幾天她要是有什麽吩咐,你及時跟我說。”頓了一頓又道:“唐嵐從小沒人教導,有些事終是不清楚的。你在她身邊多提點提點。”

“是,少爺放心。”木桃自是明白唐暮楓的意思。

吃過晚膳,喝了藥,唐嵐便躺下了。大夫的吩咐,她也只好聽著,畢竟只有身子好了,做事才不會瞻前顧後。

與往日不同,屋裏被燭火照的如同白晝一般。

同樣是在這屋裏住著,唐嵐的心境與以前也是大不一樣的。因為有一雙能看得見的眼睛,她才會真正知道什麽是明什麽是暗,才會知道以前的黑暗不過是蒙蔽人的東西。

自己曾經害怕的東西,說不定根本就不存在。

以前的自己,命在別人手上;現在,自己的命,必須想辦法握在自己手上。

人就是奇怪,只是有了一線生機,就以為自己無所不能。這到底是好是壞,多是靠結果說話。結果沒有出來之前,誰又能知道誰是王誰是寇?

唐嵐不想認輸,不想回到那個只能在屋裏蜷縮著害怕的自己。

屋裏燭火一閃,予寒回來了。

剛剛還沈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唐嵐身子一緊。說真的,她有些希望予寒不回來,自己捅的簍子要怎麽收拾她不知道。用被子遮著自己半個頭,一雙眼從縫隙裏偷瞄。

予寒還是老樣子,坐在那個位置上喝酒。沒有朝唐嵐這邊看,似乎也沒有話想說。

見他那個樣子,唐嵐放下心來。

不過是自己在意太多罷了……

不錯,予寒不是戲子,他是看戲的人。

縱使你在臺上嬉笑怒罵,他不過是看個熱鬧……

******

唐家書房,二老爺和唐暮楓還未休息。

“冉家人果然來了。”二老爺揉了揉太陽穴,他也是許久沒有歇息,眼眶發黑,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道。從他把老太爺仙去的消息放到秋水樓,他便知道冉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,現在終於拿到了消息。

“冉家三日後到。”唐暮楓的聲音有些啞,將手中的信紙放在桌上。

屋裏的燭火有些昏暗,化不開兩人面上的凝重。一時間整個屋子只有“劈啪”“劈啪”的聲音,氣氛十分壓抑。

“我昨日已經說過,我和三弟會聽從你的決定,秋水樓和千禧樓是唐家的產業,自然是站在你這一邊的。”二老爺語氣十分堅定,滿布血絲的眼裏銳利的光芒不減分毫:“你既不想把那丫頭交於冉家,唐家也就聽你的。只是,有什麽後果,你也要擔起來!”

“作為一家之主,就沒有選擇的餘地。”二老爺的語氣慢慢緩和下來:“只可惜大哥去得早,老太爺也沒撐住,才不得不讓你來擔起這些……你倒是不像那三弟,是個有骨氣的,唐家也需要這樣的後人。做事雖不能面面俱到,卻要考慮周全,這點你也是清楚的。”

“二伯教訓的是。”唐暮楓說道:“我定會尋個最合適的辦法。”

“那樣便好……”

******

後院的早晨依舊是寧靜的。

若是這一輩子唐家人都不找上門來,就這樣下去也不失一件壞事。

唐嵐醒過來,看了看窗戶邊,予寒依舊在她醒來之前就出去了。不過桌上倒是留著書本,比往日還多了幾冊,看來這人還經常出去買這些東西回來。

唐嵐不禁有些羨慕予寒,只要他想去哪裏,便能去哪裏,這等自由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有……

與平日不同,桌上還多了酒瓶和酒杯。許是那予寒覺得麻煩,懶得收拾。

唐嵐走到桌邊,拿起酒瓶晃了晃。這裏邊還剩著些!

唐嵐拿到鼻子前面嗅了嗅,有些刺鼻卻不是很難聞。那予寒沒有多少愛好的東西,除了載著奇聞趣事的本子,就是這酒。有這東西,那人就可以喝一晚上。

唐嵐不禁好奇:這東西有那麽好喝?

學著予寒的樣子倒了滿滿一杯,想也沒想便一口灌進去。

好辣!

唐嵐包著一口酒,眼睛睜得大大的,看上去十分難受,卻不好吐出來。閉上眼睛,一鼓作氣吞了下去,猛地咳了幾下,眼淚都流了出來。

而這一幕,恰好被剛進門的唐暮楓看見。

唐暮楓看看唐嵐手上還沒放下的酒杯,還有桌上的酒壺,臉色有些難看。對著身後的木桃說道:“去給她倒些茶水。”

木桃也看見了唐嵐的模樣,看著唐暮楓面色鐵青,也知道不是該笑的時候,便快步走到唐嵐邊上,倒了杯茶,遞了過去,還輕輕拍著唐嵐的背。

唐嵐結果茶水,急急地喝了,這才緩過氣來。眼裏還留著水霧,一擡頭看見正看著自己的唐暮楓,心裏極其不是滋味:

怎麽這種時候偏偏被唐家人看見!

唐暮楓本想說她幾句,卻忍了下來:“我有話跟你說,你先坐下。”現在還是正事要緊,其他的事情等這事過去了再好好跟她說吧。

便找了個位子坐下。

唐嵐見唐暮楓沒有借此做文章,也就順著他的意思去,在他旁邊落座。

“冉家人昨天遞了帖子,說是後天會到唐家。這次他們過來名義上是拜祭老太爺,實際上是為了你。”唐暮楓昨夜已經想好了,所有的事情,唐嵐都有權利知曉,也有權利做決定。唐家不應該瞞著她,更不應該把她當成交易的物件。

唐嵐沒有答話,卻十分認真地看著唐暮楓。

看來關心自己的還不單是唐家一家!

“你身上的那股力量不是人應該有的東西,這你應該有所察覺。這一切,都還要從你的娘親說起。她是爺爺從瀚州帶回來的。當時地處瀚州北面的蒼州鬧災,許多難民流落到瀚州。爺爺恰好從那裏過,見到她,覺得她資質不錯,便留在身邊做了養女,取名‘唐皖’。”唐暮楓一邊說著,一邊打量著唐嵐,想從她臉上的表情推測她的態度。

“皖姑姑學東西很快,很快便在秋水樓占有一席之地。爺爺也一直很喜歡皖姑姑,待她如親生女兒。十六年前,蒼州那邊妖物橫行,不少除妖師在那裏喪命,車馬也只能繞道。秋水樓裏的單子掛了半個月都沒有人揭。後來皖姑姑便去了,不過這一去就沒有回來。

“正當爺爺想要派人去找的時候,秋水樓的人帶來了書信,信上只有短短幾字‘一切安好。皖字’。爺爺雖然不知道皖姑姑為何不回,但見她安好,也就隨了她去。一時間,蒼州也沒有再傳出噩耗,這事在人心中也就淡了。”

唐暮楓再次看了看唐嵐,只見她表情嚴肅,卻沒有其他。

“但是幾個月之後,有人再次在蒼州見著了妖物。聽說那妖物身上裹著一層濃厚的黑霧,看不清模樣,十分可怕。”說到這裏,唐嵐的眼神一亮,唐暮楓知道他定是抓住了自己話中的意思,便繼續道:“這一次,冉家派了人,就是冉家二老爺——冉寧泊。冉寧泊這一去便沒再回來,逃回來的冉家人說他死在了那妖物手下。就在這時,皖姑姑回來了,滿身是傷還帶著身孕。老太爺也沒有對外聲張,便把她安置在後院。”

“不多久,後山那妖物便找上門來,說是要帶皖姑姑母女二人離開。爺爺自是不同意,兩人大戰一場,那妖物被關進後院,爺爺也受了重創。冉家人就在那之後來了,爺爺一口咬定皖姑姑難產母女雙亡,便把冉家打發走了。冉家不悅,因此兩家的關系淡漠了。”唐暮楓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,嘆了口氣繼續說道:“前日冉成仁在家裏做客,機緣巧合發現了你,這後來的事情,你也就知道了。”

“所以說,這次冉家來人,定是希望唐家把我交出去任憑他們發落?”唐嵐低著眸子,並不看唐暮楓,語氣裏看不出慌張的情緒。

不知是一時接受了太多的信息還沒緩過來,還是這些事情在自己的意料之內,唐嵐心裏出奇的平靜。

唐家或是冉家對待此事的態度無可厚非,於情於理自己都說不了什麽。

自己是妖魔之子,在人的世界就是不應該活下來的,更何況自己的父親還殺了人……

“是。”唐暮楓看著唐嵐,心中有些難受。

若不是這樣的身份,若不是唐家對她的冷落與無情,她現在大概和曉染一般模樣。雖是如此,他也說不出安慰的話,她怎麽會接受唐家人的安慰呢!他倒是希望她可以大哭一場,大罵唐家的不是。

只有這樣,他才能夠容忍自己把她抱在懷裏。

“你們想怎麽辦?”唐嵐語氣平淡,好像在處理公務一般。

唐暮楓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

一個“你們”,劃清了她與唐家的界限,也把自己從幻想拉回了現實。

唐暮楓猛然發現,自己竟在希求她看到自己心中的情感:

我不想考慮你是否是妖魔之後,我只是想把你當作妹妹。不管別人待你如何,我只想好好對你。

也許從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,自己就變了。

小小的身體趴在桌上熟睡,看上去與普通的孩子別無二致,她卻一直孤零零的,連個為她披上毯子的人都沒有。下人們只會聽從主子的,這一切都是自己這一家人種下的果。看著家人對她的冷落,自己一直都想為她抗爭,甚至私底下埋怨只疼愛曉染和自己的母親。

明明她也是唐家的孩子,為什麽要受到那樣的對待?她根本沒有做錯什麽!可是自己是那麽軟弱,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!

而今,內心卻希求著她能夠明白,能夠當自己是哥哥,能夠在自己面前放下防備……

自己,究竟在貪戀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!

唐暮楓收回神,發現唐嵐看著自己,似乎一直在等待著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。

意識到自己的失態,唐暮楓輕咳了兩聲。

是啊,就算是自己想不惜一切護著她,也不能展開手腳。

唐家,自己還不能放手!作為唐家的家主,有些事情他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。他不在是以前的他,從老太爺去世的時候,就已經變了。

又或是十六年前開始,這一切就是定局。

人生之事,總不會一直由著你的意!

“唐家不會把你交出去!”情緒的波動讓唐暮楓的聲音有些顫抖,他只能極力隱忍,不讓掙紮與動搖表現得過於明顯。

“是麽……”唐嵐輕笑一聲:“便交於唐家了。”

她又怎麽看不出呢?

唐嵐的一笑,讓唐暮楓更加無奈。她不信任自己,也不信任唐家,這一點他應該早就明白。

“後天的事情,我們會出面解決,你在這裏便好。”唐暮楓起身準備離去。到了門口,忽然停了下來:“我定會護你!”說完便消失在唐嵐的視野裏。

只有這最後一句,讓唐嵐的臉上有了別樣的神色。

“我定會護你”麽……

是“我”,不是“我們”。

或許,自己應該放下些執拗;

或許,自己應該去相信些什麽……

夜晚,唐嵐並沒有早早休息。依在窗旁,借著燭火,翻動著予寒留下的書本。不過這一次,她並沒有看書的興致,只是隨手找了個東西動動,不至於讓自己無事可做。

“予寒。”唐嵐頭也沒擡,輕聲喚道。

“何事?”一身白衣的男子從窗戶進來,依舊在自己的位置坐下,熟練地拿起酒壺,為自己斟上一杯酒,抿了一口。

“我若離開唐家,你可護我?”唐嵐的目光從書本上移開,看向男子。

予寒側眼掃了唐嵐一下,只是繼續喝酒,並不說話。

唐嵐等了一會兒,看對方沒有回答的意思,放下手中的書本,便去歇息了。

予寒不回答自己,也沒什麽奇怪的。他就是明確地說他不會護著自己,也是合情合理的事。

沒有人有義務幫你做任何事,就不應該有這樣的期許。任何人都不能讓予寒攪入這場紛爭,能夠讓他進來的,只有他自己。

所有的事情,不過是看他是否有那個興趣!

“我定會護你”麽……

唐嵐有些難以入睡,想起那雙眸子裏閃動的情緒,自己竟有些動搖了。

他那麽說,究竟有幾分真?

又能做到幾分?

是不是為了贖罪?

好像又沒有罪可贖……

是不是要信他……會護我……這個……怪物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 終於有人看了,好開心,謝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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